日子过得飞快,转眼到了除夕。

    自从永安堂回来,林煦便发觉魏桓变得越来越黏人。

    但这种黏人十分难以抗拒,因为他仿佛找到了令她心软的那个点,放弃了强硬的手段,而只是试探着靠近。

    一旦她表现出了犹豫或是为难,他便停下动作,眼巴巴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这样的目光让林煦莫名觉得心有愧疚,仿佛真的亏欠了他什么,一来二去的,最后总是应下来。

    除夕那日,本来说好了林煦要回永安堂过。

    因为前段日子林玉川去北边采买药材,林朔也在年关忙得头脚倒悬,几乎就睡在了值房里,故而师徒三人也有很长时间不曾聚在一起。

    而且林玉川也说,他在北边时,碰巧遇到过和魏桓十分相似的病症,或可一起讨论一二。

    他说的“讨论”,基本就是林煦坐在小板凳上,托着腮听他侃大山。

    可即便如此,林煦也觉得十分有必要。

    她收拾东西时,魏桓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,偶尔还帮她递些东西。

    他又递过来几件衣物,林煦正忙着,眼也未抬,含糊道了声谢,便伸手去接。

    手攥住衣物,却怎么也扯不过来,她这才抬眼去看。

    就见魏桓半身斜靠在床柱上,一双眼睛无精打采地斜瞥着她。

    他见林煦看过来,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松开,问道:“真要走啊?”

    林煦垂着眼将衣物再叠一遍,闻言心生警惕,偏头看他:“这是咱们早就商量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魏桓也没说别的,只是挪着身子偏了偏身,看向窗户透进的微光,细细地盘算起来,

    “父亲今年又回不来,母亲要去宫里的家宴,祖母年纪大了,多半是吃完了年夜饭就会休

    息……”

    他盘算着,竟然有些盘算出好些伤感,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,故作豁达道:“不过没事,往年也都是这样过的罢了,反正年嘛,过不过的又有什么区别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眼睛便悠悠地偏回来,就见林煦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。

    他默不作声,安静地等着。

    不多时,就听那边传来一道试探的声音:“那不若……你跟我一同回永安堂?”

    闻言,魏桓的眉头皱了一下,表情有些为难,慢吞吞地拒绝道:“不必了,总不好留祖母一个人在府里啊。何况……我看阿煦的兄长仿佛并不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的事,你别多想。”林煦安慰道,眼前却莫名浮现林朔挑起眉笑得轻蔑的表情,她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嗯,可能确实不大方便过去。

    可是一个人守岁确实有些凄惨……不然,留下?

    甫一冒出这个想法,林煦便立刻摇头否认。不行,那大年初一一定会被他们师徒二人一唱一和,活生生给挤兑死的。

    魏桓一直盯着林煦的反应,眼见着她从同情、怜悯、纠结、犹豫……终于就差最后一点头的时候,又骤然变得惶恐、坚定。

    他一侧眉毛挑起,刚想再添油加醋渲染一番,就听门外魏石求见。

    魏石带着满脸的喜气进来,进来就对上自家世子轻淡含笑的脸。

    脸是谪仙脸,笑却不是正经笑。

    魏石的脚步慢慢停顿,连同面上的喜气也渐渐变成犹疑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魏桓问道。

    “哦哦。”魏石这才想起自己进来是有正事的,连忙回道,“林大夫,另一个林大夫过来了,还捎带着林侍郎。”

    想来想去都是林大夫,他这么说应该可以区分。

    魏石对上林煦有些茫然的目光,肯定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永安堂的大夫还真是好脾气啊。这个林大夫就非常的温柔可亲,来的另一个林大夫更是一团和气,来就来了,还给他们这些做奴仆的发了红包。不过捎带来的林侍郎脾气就不大好了,面无表情的冷淡样子跟世子有的一拼。

    魏石想着,就听林煦惊喜地问道:“他们怎么过来了,不是说等我过去吗?”

    他连忙回道:“是太夫人请来的,说是您在这里帮忙照顾世子,没什么好感谢的,一定要请他们来吃顿家宴。”

    这样一来可谓两全其美。

    这下魏桓总可以过一个热热闹闹的除夕了。

    她看向那边,却见本该高兴的人,面上表情却十分冷淡。

    不光冷淡,还微微透露出一丝被打搅了的不甘不愿。

    余光瞥见林煦看过来,魏桓也转过目光与她对视,在她兴高采烈而渐生疑惑的目光中,沉吟着点点头。

    面皮上扯起一个生硬的笑,毫无感情地说:“啊,那可真是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林朔正襟危坐在下处一张八仙椅上,听着隔间里两个老人兴趣盎然地讨论着佛经。

    一个小女使来为他斟茶,斟茶时微微抬眼,与他的探究的目光对上,当即面色一红,跟着手上一

    抖,滚烫的茶水漫出杯子,溅到他的腿上。

    好在冬天穿得厚,等茶水渗过层层衣物接触皮肤时,已经只是略微的发烫。

    小女使反应过来,立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,头深深地陷进手臂圈起的窝里。

    林朔站起身,接过其他女使递来的帕子,擦拭着湿漉漉的衣裳。

    他刚才就看她的手在那里抖啊抖的,莫名就觉得会弄到自己身上,果不其然。

    不是什么大事,低头又看她吓成那样,也不好罚什么;又是在人家府上,说也不便说。

    林朔收拾一番坐下,跳过流程,直接开始怪林煦。

    真是鬼迷了心窍,大过年的也不回家。

    要是肯早早地回家,不跟某人扯皮,谁又会为着孙子,大过年的把人家请来吃什么莫名其妙的家宴。

    这边出了动静,那边太夫人的声音扬起来:“外头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林朔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女使,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,恭敬说道:“回太夫人,无事,失手撒了杯

    茶。”

    这边刚说完,就听林玉川在那边念叨:“我跟他说,他常写字,手腕肯定不行,要帮他调理调

    理,人家就是不信啊。怎么着,你看看,怎么着!”

    林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又慢慢地吐出来,继续心平气和地喝茶。

    只是这口茶还没心平气和地咽下去,就见门口的棉帘打起,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进来。

    高的那个一直挑着棉帘,等矮的那个进来才放下,又顺势揉了揉她的头。

    林朔含着一口茶,冷眼看着,一侧眉毛高高挑起。

    魏桓在门口转身,刚要带着林煦往里走,一眼就看见了安然坐在八仙椅上的林朔。

    两道强劲的目光在半空交接,中途插·进一个颇为虚弱的目光。

    林煦小声说道:“兄长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林朔的喉头滚动一下,缓缓地咽下那口茶水,目光转向一旁的林煦,轻呵了一声。

    他缓缓地站起来,理理衣袍,朝着魏桓拱手道:“请世子安。”

    魏桓垂下眼睫,语调平和清朗:“兄长气了。”

    林朔举起的手微微一顿,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眯起,只在瞬间就收敛了情绪,气地推脱道:“世子才是气,不敢当,不敢当。”

    里头传来太夫人的问话:“是阿桓和阿煦来了吗?”

    说着,梅青就从内室出来,看了一眼,笑着应了太夫人的话。

    一行人进去落座,魏桓和林朔坐在靠西的圈椅上,林煦被叫去太夫人身边。

    太夫人对林玉川说:“多亏了有这个孩子,我瞧着阿桓都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林玉川十分谦虚:“哪里哪里,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。”

    太夫人看着林煦,意有所指地说:“过了年十七了,不算小孩子了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似有追忆:“我十七岁那年,都跟着老王爷上战场了。”

    林玉川点头拿起了茶,目光不自觉地瞥向魏桓。

    他今日穿着一身暗红缂金云纹的衣裳,墨发高束作冠,纵然久在病中气色不佳,却依旧端的是一副浑然天成的贵气。

    太夫人微微一笑,转了话题:“也多亏了定北侯府的那个老太太,原本两家年轻的时候是有些龃

    龉的,我虽不放在心上,却也不想跟她打交道,不想这次竟是她伸手帮了我。”

    林玉川收回目光,说:“她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好,不过心是慈的,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该做的,太夫人也不用太过惦记。”

    “那不行,显得我不知好歹一样。”太夫人说着大笑起来,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,恍然说道,

    “对了,我记得转过年就是她的六十大寿,我得备一份厚礼,就让阿桓带去,亲去给她祝寿。”

    一直聊到晚饭时分,太夫人命厨房将饭菜收拾齐全。

    她向林玉川祝一杯酒,而后说道:“王府里过年大多冷清,也不拘那些规矩,咱们就正点吃这顿

    饭。等下吃完饭,让他们两个小辈自去玩他们的,咱们再凑在一处说会话。”

    林朔正在夹菜,闻言筷子抖了一下,夹起的丸子“啪嗒”一声砸进面前的碟子里。

    太夫人慈爱地看向他:“刚才林侍郎讲的那个盐税勘误之法,我倒是很感兴趣,等会儿再详细讲讲,也算给我们老人家解解闷。”

    林朔起身恭敬道:“浅薄之言,蒙太夫人不弃。”

    “坐下坐下。”太夫人皱眉嫌他多礼,又看向帮林煦夹菜的魏桓,对林玉川说,“你看看我家这个,也不知何时才能这般有出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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