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煦还是没有进去。

    她走到院门口,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魏桓,于是将药给了魏石。

    大约魏桓也没想好该以什么情绪见她,顺从地接受了魏石送来的药。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,林煦独自走着。

    风虽然冷,月光却很好,亮堂堂地照在墙根下,在砖石墙上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影子。

    林煦歪头看着自己的影子,忽地举高两只手,并在一起,做出一只鸽子的样子。

    鸽子并不大像,却也让她的心绪稍有缓解。

    忽地,墙上出现一只“老鹰”,扑腾着翅膀,要来啄她的“小鸽子”。

    林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,连忙收回了手,躲过了“老鹰”的攻击。

    她刚将手放下,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闷笑。

    一回头,见看见梁明辰挺拔地站在月光下,胳膊还擎在半空。

    被他捉到,林煦有些发窘,稍稍稳住,有些惊讶地问:“世子怎么在这儿呢?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梁明辰挺阔的眉眼皱起,三步两步走到跟前,低头兴师问罪:“你叫我什么?”

    林煦知道他的意思,垂着眼不说话。

    两人静默地僵持了一会儿,还是梁明辰首先败下阵来。

    他抬起手,大概想要摸一摸林煦的头,见她突然警觉地抬脸,悬在半空的手又有些失落地放下。

    他笑着问:“许你去我那儿,就不许我来你这儿吗?”

    那日他被宫中事务绊住,没有办法回府。

    因为有人公然挑衅禁军威严,用得还是扔石头这样令人发笑而不明所以的举动,仿佛在说——我现在没什么事,但我想要有事,你们这群废物谁都拦不住。

    皇帝如今龙体欠安,禁军正由东宫代管。

    太子听闻此事,大发雷霆,责罚了当日值班的一众大小官。柴大统领那日休沐,也被叫回来,太子亲自盯着,打了二十板子。

    他也被责罚了,这几日在家中养伤,刚能下地不久,就听说了林煦的事。

    听他这样说,林煦摇头解释道:“这里毕竟不是我家,王府戒备森严,怕是多有不便。”

    尤其两位老太太还结着梁子。

    她没将这句解释出来。

    梁明辰大约看出了她的想法,于是笑道:“正是太夫人要我过来的,说是南方的族人送来了一些稀罕年货,要我过来取一些。”

    祖母与他说起这事时,他心中也十分纳罕,虽然自己不觉陈年旧事值得费心记挂,但两家毕竟许多年都没有往来了。

    祖母安坐着同他说:“那个老家伙,惯是个要强的,我虽将药给了阿煦,可到底给的是她孙子,她不会拎不清楚。借着这事告诉我呢,这情她记下,今天退一步,以后有事了自可去找她。”

    他正好也想见见林煦,且发生了那样的事,他不知道她是否挂念在心,也想安慰一二。

    于是接了拜帖,欣然前往。

    先去凝晖堂与太夫人聊了一会儿,刚好碰到她身边的女使神色惶急地回来,说人没有留下。

    他看见太夫人当即皱了眉头,别人的家事不好打听,梁明辰于是起身告辞。

    他正想着找人带路,去瞧一眼林煦,不想就在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。

    林煦听他解释,点了点头,看见他空空的双手,问道:“不是说要取年货,还没有去吗?”

    “已经让小厮拿出去了。”梁明辰笑着摊摊手,转而又敛了笑意,从袖袋中摸出一个东西,递给林煦,“里面的药材是祖母配的,说是可以安神,要我给你送来。”

    他有些不好意思,林煦接过,发现是一个荷包。

    梁明辰看着她的眼睛:“那件事祖母听说了,她要我告诉你,不要去管那些污言秽语,清者自清。我……也是同样的意思……”

    林煦初始还有些茫然,而后反应过来,轻轻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虽然昨日魏桓逼着那人当众澄清,但流言纷纷,一句一句地传下去,谁又能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呢。

    她小声说:“无妨的。”

    如今府内府外都在传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平息,她又想起魏桓那双冷然的眸子,盯着她们像在盯着死物,不由得就是一颤——她不想再牵连更多人了。

    梁明辰见她肩膀打颤,才发现她穿得单薄,连忙将大氅解下披在她身上,柔声责怪道:“这么冷的天,出来也不多穿点。”

    林煦一直低着头,良久,深吸了一口气,仰起脸说:“我送世子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梁明辰对她称呼的执拗,只好报以无奈的一笑,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两人并行而出,路上遇到几个打着灯笼的小厮,皆是神情惊讶,而后目露了然与不屑,匆匆行礼便快步离开。

    林煦将他送到侧门,那里正候着一人两马。

    后头一匹马身形矮小,大约是小厮骑的,背上挂满了大小包裹。

    牵头一匹马却生得高大,毛色鲜亮,梁明辰摸了摸它得头,它温顺地拱拱他的手。

    梁明辰从小厮手中结果缰绳,利落地翻身上马,而后对林煦说:“天冷,你快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他怕林煦将大氅还给他,连忙补充:“我一点不冷。大氅你先穿着,改日还我就成。”

    却见林煦并没有解大氅,也没有回去。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,不知在想些什么,灯光下姣好的面容宛如玉质。

    梁明辰心中疑惑,正欲发问,却看见她上前两步,轻轻摸摸马的鬃毛,也得到了热情的拱手。

    林煦仰起脸,小声地说:“你带我走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天亮不久,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。

    林朔下了早朝,回到永安堂。

    他在门前翻身下马,将马鞭扔给迎上来的小杂役,拎着食盒进了院子。

    林煦昨夜回来,今日一早便起来了,正在院中蹲着挑拣药材。

    早就听到身后毫不掩盖的脚步声渐渐逼近,一个食盒重重地摁在她身旁,她毫无心理障碍地抬手掀开,偏头往里看。

    里头是一盒八宝格子分装的开胃小菜,还有一盒清粥,四个白白胖胖的豆沙包。

    林煦扣好盖子,别过身子,仰起脸来诚恳道谢:“多谢兄长。”

    林朔一直低头看着她,闻言,微不可察地轻呵一声,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:“出息。”

    他迈步往屋里走,林煦抱着食盒跟在他身后。

    看到桌上那一小堆配比分明的药材碎段,林朔眼皮狠狠地一跳,含笑看向身后:“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林煦的目光跟着他望过去,沉默片刻,含糊其辞说道:“就做个小玩意儿。”

    那是她昨晚拆了梁老夫人送来的荷包,钻研了一下里头的成分,发现可能对魏桓的情绪有效,于是今早快马加鞭近水楼台挑出来的药。

    林朔觉得那一小堆格外扎眼,笑得不动声色:“嗯,正好我近来缺个荷包,做出来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的目光直直地盯住林煦,仿佛只要听到一个“不”字,就能顺理成章地骂一个狗血淋头。

    林煦将药材小心地收起来,打开食盒,将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。

    没答应,也没拒绝。

    林朔慢慢坐直,不笑了,感叹道:“你可真行啊。”

    帮人家治着儿子,被人家污蔑羞辱,灰溜溜地跑出来就算完了,什么窝囊样子!

    也就是长了个只会识药不会识人的笨蛋脑子,否则看看流言出处,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回来就回来了,真可倒好,还心心念念给人家做荷包。

    林朔认真回想了一下,忽然有点吃味,震惊地发现这么多年林煦其实从来没有给他做过哪怕一个荷包。

    于是看过去的目光除了恨铁不成钢,还顺便多了几分哀怨。

    林煦心虚地喝了一口粥,不敢看他。

    他正要继续说点什么,就听院中传来一道清朗声音:“你们已经吃上了?看来我来晚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闻声看去,就见梁明辰提着一个食盒大步走来。

    昨夜他骑马带着林煦离开,问她想去侯府,还是想回永安堂。

    林煦闷了一会儿,说永安堂。

    他回去之后,不知为何,竟一夜辗转反侧不得入眠,早早起身,寻了个带早饭的名头,过来看她。

    不想已经吃上了。

    林朔起身与他互相拱手行礼,林煦也放下勺子站起来,却被他笑着摆手示意坐下。

    “你好好吃吧,又没有旁人,做这些虚礼给谁看?”

    他的身上带了晨间的凉风,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。

    林朔起身后没再坐下,对梁明辰说:“我在宫中吃过了,你和她吃吧。我手头还有旁的事,就不作陪了。”

    梁明辰愣了一下,而后笑道:“林兄自去处理,不必管我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林煦有些茫然地抬头,茫然里带着点不赞同,但又不敢直说。

    林朔接到她的目光,笑得森然:“不然你去处置堂里那堆账簿?”

    林煦迅速地低头,继续喝粥。

    他离开后,气氛迅速陷入沉默,只在梁明辰偶尔问上几句时,林煦才简单地回答一二。

    梁明辰并不觉得无聊,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煦一勺一勺小口喝粥。

    他突然想起什么,从带来的食盒里端出一碟精致的糕点,推到林煦面前:“你尝尝这个,小厨房新出的式样,我特地要他们一早现做的。”

    林煦顿了一下,小声道谢,而后筷子尖探向糕点。

    忽听门外一声,低沉似水,不变喜怒。

    “阿煦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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