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上,林煦一直瞪着眼发呆,时而皱眉,时而咬唇。

    魏桓听她叹了第八声气,终于无奈地笑道:“你就这么信不过永安堂的其他大夫?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林煦倏地抬眼,想了片刻,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旁,生怕隔车有耳一般,用气音小声说:“说出来你不要害怕,我怀疑这病是瘟疫。”

    耳边温热的呼吸轻抚,带着一点淡淡的药香,魏桓眼睛垂下,点头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他自然知道是瘟疫,还知道它由何而来,何时而止。

    刚才已经差人去了府衙,告知州官西郊异样,以及要他封锁西郊一代河湾湖井的水源,一应用水,全部从其他地方输送。

    上一世虽然发现的早,可研究瘟疫如何传播,也费了一些时日,多牵连了不少人。

    这一世趁早处理,应当会好得多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,魏桓侧头看了一旁的林煦一眼,她正煞有介事地解释着。

    他的阿煦,应当也会好得多。

    许是魏桓的反应实在平淡,林煦觉得他还是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不禁加强了语气。

    “是真的!那人真的不对劲!”她的两只手还湿着,在面前比比划划,“所以刚才涂了药啊。”

    刚才一上车,林煦就从药箱中翻出一只细口瓷瓶,叫魏桓伸手,在他掌心倒了一些淡绿色的药液。

    她又倒在自己掌心一些,教他搓搓揉揉地匀开。

    “那药是我师傅研制出来的,给那些伤得严重的人清理伤口,都要抹上一些,要不就容易发炎化脓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,不禁有些担忧:“走之前提了一句,不知道明……梁世子听懂不曾,可别上了手。还是得给他送一些药。”

    “放心吧,不会有事的。”魏桓心里知底,这病因水而传,疫水断了,就不会再有人得病了。他看见林煦惶惶急急的样子,抬手摸摸她的脑袋,话里一股酸味,“你倒是很关心他啊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林煦讶然地抬了一下眼,飞快地触及魏桓目光,又低下去,小声嘟囔:“哎呀,好多事要忙啊,庄子的事还得细察,你这边要开始药浴了。”

    此行一程,她觉得有必要听从太夫人的建议,关注一下魏桓的情绪问题。

    魏桓并不听她的,自顾自笑着掰算:“竟还专门给他调了药……原以为只是给我的,不成想都有份啊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他说得没头没脑,林煦听得有些呆。什么药?

    她帮梁明辰调过药吗?

    啊,对了,好像是去年他伤了,她去探病时送了一些方子。

    她的表情由呆愣变成恍然,魏桓看着,眼底一沉。

    “每月都去义诊……对天下人都挺上心的,唯独对我不上心……”

    这是他上一世的怨怼,那时不敢开口,如今一股脑地涌给这个“对他上心”的阿煦。

    “没有啊……”林煦眉梢垂着,眼中露出几分委屈和不明所以,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,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我十日才出一次诊,一月整整二十七日是扑在你身上的。”

    这人怎么胡乱怪罪呢。

    听她委屈巴巴地解释,魏桓顿时觉得心里畅快许多,长长地“哦”了一声:“所以阿煦不会管这件事了吧?”

    转折有些突然,林煦愣了片刻,低头玩起手指,沉默着不应对。

    倒也不是非去不可,无论是永安堂的前辈,还是太医院的太医,她都十分敬佩与信任。只是她自启蒙就学医,十年间自诩为医者,是不可以遇到危险就退缩的。

    “我想你保证,这事十日之内就会平息。”魏桓以为她还在担忧病情蔓延,手指探上她软软肉肉的下颌,逗小猫儿似的搔了搔,“你安心就是。”

    林煦被他挠得连连后退,颇不信任地看着他:“可你又不是大夫……”

    小姑娘还不信他。

    魏桓收回手,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煦,若有所思地说:“这样好不好,若是我没有做到,那就任你参与进去,绝不阻拦。此外,你想对我做什么,我都依你。”

    他刚说完,就见林煦眼中蒙上一层光亮,心里有些想笑,转而就见那双好看的鹿眼中折射出一丝怀疑的光芒。

    魏桓轻咳一下,等着林煦开口,小声地问他:“那万一做到了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呀,这么大的事,我若做到了,不值你回报一二吗?”魏桓故作惊讶,直直地盯着林煦,看她渐渐心虚,小声嘟囔,“可是……也不一定就是瘟疫啊……”

    她只嘟囔了一句,就挺直腰背,一副敢作敢当的样子:“无论怎样,若真能早日平息,不牵连更多的人。随你怎么说,我都能做到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都能做到?”魏桓轻声重复着她的话,勾了一下唇角,“行啊,只是我还没想好,就先欠着吧。”

    二人回到平南王府,林煦便一头扎进典籍,心心念念地翻着典籍。

    她还是不放心,就算不能到现场去,多看一些记载,也算有备无患,说不定就能帮上一二。

    她去过西郊多次,早就注意到那边靠近河水溪流,好几处都堆着垃圾杂物。

    这样并不安全,虽然离着有一段距离,但浸出的污水渗进泥土,也可以污染日常用水的河流。

    林煦同梁明辰提过几次,他也命人清理,只是过不了几天,就又会有人堆上。

    同村民说,也都只是呵呵笑着不以为然,说十几年也没啥事,都堆习惯了。

    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呢?

    林煦想着,不知不觉翻到天黑。

    屋内渐渐暗下来,字看不清了,她才意识到自己看了很久,起身掌上了灯。

    坐下看了不久,就听门外传来几声轻敲。

    却说魏桓回去不久,魏石便送上一封信。

    是州官的回信,表明定然好生安置,还请魏桓放心。

    明烛微跳,魏桓的目光落在信件结尾,那处鲜红的章子上。

    刘泽。

    他将信纸叠起来放回信封,交给魏石放置。

    魏石收了信封,问道:“世子可要用晚膳?”

    魏桓眉头微皱一下,没有回答,魏石了然,刚要退下,就听自家主子语调淡淡:“叫厨房把饭菜装在食盒里送来。”

    魏石愣了一下,骤然觉得自己窥见天机,试探着问:“那世子……可是要两副碗筷?”

    话刚问出,就见魏桓缓缓抬头,轻飘飘地瞥来一眼。

    那一眼没什么情绪,魏石迅速地闪身退下。

    他特叫厨房备了几道爽口的小菜,多做了一道汤,又挑了一对青花碗筷,拎着一个硕大的食盒兴冲冲地回去。

    刚想毛遂自荐一起过去,就见魏桓拎过食盒,打开看了一眼,直接往门口走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跟着。”

    “世子要不还是……”魏石还想挣扎一二,再次收到那抹眼神,立马住了嘴。

    魏桓独自拎着食盒,走到林煦院中。

    他站在院中停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从前就是这样,他想见她,知道见面又必然是冷漠与厌恶,只好在院子里停顿一二,缓和心绪,叫自己不要强求。

    如今,她也在期待着他吧?

    他敲了门。

    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,门被打开。

    林煦看见魏桓,满眼笑意:“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  她也在期待着他。魏桓深吸了一口气,抬抬手中的食盒,也笑:“给你送饭啊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林煦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,闪到屋内,给魏桓让出路。

    魏桓走进来,把食盒放在桌上,看见摊在桌上的厚重典籍,皱眉看向林煦。

    “你总是这样,不记得吃晚饭。”

    难得的肃然语气,让林煦微微发愣,她茫然地迎着魏桓有些责怪的目光,忽地笑了出来:“你怎么跟我哥似的。”

    她去看食盒,打开就是一道色泽诱人的红烧鲤鱼,上面撒着细碎的嫩绿葱花,香味飘出来,让人食指大动。

    底下一层是三道清炒的小菜,碧绿的色泽是冬季里少见的鲜灵。

    一层一层又一层,林煦终于拿出两只盛了香米饭的青花碗,不由感叹道:“这么多,咱们两个怎么吃得完啊。”

    说完不见魏桓回应,她捧着饭碗回头,见他依旧立在原地,垂着眼不言语。

    林煦叹了一口气,知道用在林朔身上的“转移大法”对魏桓不起作用,于是小步走过去,扯扯他的袖子。

    在他看过来时,信誓旦旦地保证:“以后尽量记得吃。”

    魏桓不动声色:“以后必须吃。”

    林煦郑重地点头:“以后必须吃。”反正他也不能天天盯着她。

    两人摆好碗筷,坐下吃饭。

    林煦对那道红烧鱼十分感兴趣,吃空小半个鱼腹,依旧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忽地,垂下的视野中出现一双筷子,接着就是一双修长的手。一颗鱼眼落到自己碗中。

    林煦猛然抬头,就见魏桓神色淡淡,好似做惯了的样子,还对她的突然抬头投来疑问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魏桓问道,筷子却是不停,娴熟地将那条鱼翻了个身,把另一侧的鱼眼也择到她的碗中,“怎么不吃,你不是最爱吃鱼眼吗?”

    在林煦震惊的目光中,他再次淡然发问:“鱼子要不要?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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