浣月出去见,不一会儿,抱着几匹料子进来了。

    “姑娘,这是夏姨娘那边送来的水锦。说是特地挑了浅淡的颜色纹样,姑娘在孝里也穿得。”

    叶兰集轻笑一声:“这是在宴上说了一回,不得不送了。”

    洗月撇撇嘴:“府里姑娘们只守了短孝,如今花红柳绿,却见不得我们姑娘有孝心。不就是席间说了几句么,还故意送东西来给姑娘添堵”

    叶兰集不在乎:“算了,心意虽不光彩,但东西是好东西,白给的东西岂有不要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浣月洗月听自家姑娘这样说,也就不恼了。

    “也对,这水锦可是好东西呀,有市无价、一匹难求。”

    “瞧,在光亮底下,波光粼粼的,难怪有‘流光锦’的别名呢。既然给了咱们,咱们自然要裁了做衣裳,让姑娘美美穿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算是我们捡便宜了。”叶兰集抿嘴一笑。

    浣月收起锦缎,好奇问道:“这水锦如此贵重,夏姨娘又怎么会有呢?”

    “或许是侯爷得的赏赐?”洗月随口道。

    “若是侯——若是父亲所得的赏赐,怎么会只给她一人呢。”叶兰集浅笑着摇摇头,“这是她自己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正因为是她自己独有的东西,所以才会当着大家都面说出来,故意炫耀的。

    “可夏姨娘怎么会——”

    “她家是富商。”叶兰集解释道,“你们知道月云坊吧,那就是她家的。”

    两个女使听到月云坊三个字,都不禁睁大眼睛。

    “怪不得……”浣月讶然。

    夏姨娘是商贾出身,家中很是富庶。她的父亲只她这一个孩子,所以有什么好的都给她送来。

    叶威也是在一次征战时候,得到了夏姨娘父亲的帮助,后来为了报恩,就纳了夏姨娘进门。

    “啧啧,原来夏姨娘是个富豪。”洗月也惊呼。

    三个女孩说笑着,门外有人禀告。

    “姑娘,西门上冯护卫传话来,说您吩咐的事都办妥了。还请您示下。”

    都办妥了?对方竟然答应了面谈?

    而且,冯执这么快就回来了。

    看来,她的恩人就在京城。

    叶兰集示意洗月去西门见冯执。

    洗月回来后只跟叶兰集说了三个字。

    “燕王府。”

    燕王府?

    难道救她的人跟男配燕王有什么关系么?

    “去了燕王府……难不成,他是燕王府的人?”叶兰集沉吟。

    洗月犯了疑:“姑娘在说谁?”

    浣月想到了什么:“莫非是姑娘的恩人?”

    叶兰集没有说什么,算是默认了。

    她今日上岸后,便让手下的冯执,跟踪了她的恩人。

    说实话,她真正想要追查的,是推她落水的凶手。

    因为恩人带走了推她下水的凶手,所以她才出此下策。

    然而,冯执归来,带给她的答案是,燕王府。

    她的恩人,带着凶手,都进了燕王府。

    叶兰集纤细的手指慢悠悠地桌上描摹着“燕王府”三个字,心里回想着今天下午出事的场景。

    恩人跳下船去救她时,行动迅速矫捷,一看就是练家子。

    那么,他会不会是燕王府的部下呢?

    可燕王的人,怎么会把推她下水的歹人带回府去呢?

    恩人不会是路见不平伸张正义,若是那样,报官就好了,也不必带回王府。

    他们当然也不会是一伙的,否则恩人也不必去救她。

    所以叶兰集就想不通,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?难道燕王跟那凶手也有仇?

    燕王身边的人,竟然会答应她提出的见面详谈的请求?

    这么推测来说,害她的人,或许真的是燕王的仇敌呢。

    叶兰集思虑着。

    洗月浣月见她沉思,也不敢打扰,安静地替她卸了钗环和发髻。

    洗漱过后,洗月和浣月服侍她歇息。

    “明天早饭时候,你们让冯执在西门口候着,我有事要交代他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在书中,冯执是她身边的护卫,只听命于她一人,忠诚可靠。

    这也是她上岸后,敢吩咐冯执去跟踪的原因之一。

    他,是除了洗月浣月外,她现在唯一可信的人。

    她是侯门贵女,不方便亲自去调查,只能拜托冯执去查了。

    冯执身手不错,不至于有危险。

    然而叶兰集不知道的是,自己现在对燕王府一无所知,而燕王府那边,早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。

    燕王李萧然沐浴过后,召来了陆青还有凌吉。

    李萧然看向陆青:“我让你查的人,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回王爷,今日您救下的,是平南侯府叶家的三姑娘。”

    燕王颇感意外,“平南侯府的姑娘?她怎么会在进京的船上?”

    “听说叶三姑娘从前是养在老家复州的,今日正好入京。不过属下探听到侯府今日并未请医,所以猜测叶三姑娘应该并无大碍。王爷可以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无碍就好。若她有什么不妥,我也该上门去问候一声,毕竟她落水是因我而起。”

    如他记忆中那般,今日在船上的时候,有人忽然出现要刺杀他。幸好他已有防备,那人并未伤到他。

    他和凌吉追赶那人,谁想到那人慌不择路,逃跑途中竟将船上的一个姑娘给推搡了下去。

    李萧然觉得那姑娘落水他也有责任,这才跳下去救人。

    万幸那姑娘人没事,不然,他的罪孽可重了。

    “王爷是担心那姑娘呀,您可从未对什么女子上心过。您莫不是看上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凌吉,你闲的是不是?”李萧然睖他一眼。

    这时候还有心思开他的玩笑?

    他偶尔发一发善心救个人,关切一下,他们就这么想他。

    好吧,他承认,是他平时善事做少了。

    “王爷,属下多嘴了。”凌吉低头认错。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事要汇报?”

    凌吉上前一步,语气沉重:“王爷,今日带回的那几个犯人——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李萧然也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本以为这一回,自己未被刺所伤,反而还擒住了他,可算是大有收获,没想到还是徒劳……

    明明敌人就在那里,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。

    真是够憋屈的。

    凌吉看王爷脸色阴着,小心翼翼道:“据地牢来报,说是毒发身亡。属下猜测这几人应该是死士,在被抓后故意服毒了。”

    李萧然脸上染了森寒:“我就不信斗不过他。”

    “属下无能,没有在那几人身上搜到有用的线索。”

    “罢了,慢慢查吧。”李萧然说着,“总归,还有时间。”

    见他们还不退下,李萧然问道:“还有其他事么?”

    陆青道:“王爷,方才有人送信,说是知道今晚带回来那几个人的身份,明日,想要跟管这事的人面谈。”

    李萧然揉揉额角:“如今是什么人都敢来王府造次了。”

    “王爷,这是那人带的信物,他说,这是从犯人身上所得,您一看便知。”凌吉说着,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。

    李萧然看到上面的花纹后,眉头一跳,伸手一把夺过令牌,仔细看后,神情越发严肃凝重。

    “这是送信那人给你的?”

    凌吉点点头:“是的,王爷。”

    “他可说明自己的身份么?”

    “那人没有说明身份。不过,王爷,这个……到底是什么?”凌吉看着李萧然手中的令牌。

    李萧然用力握着这块令牌,指节泛白。

    沉默片刻,他咬牙切齿道:“是北宁王子冉承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北宁?

    凌吉和陆青对视一眼,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
    “是北宁的人意欲刺杀王爷?”

    “北宁的细作混进京城里了?”

    李萧然冷笑一声:“没想到犯人自尽了,线索却没有断。这回,我可不会再放过他们了!”

    凌吉和陆青不解其意。

    “可派人跟着他了?”李萧然问道。

    “属下派人去跟了,不幸跟丢了。”凌吉低头,等候主人的责骂。

    谁料李萧然一抬手,竟放过了他:“无妨。明日会面的时间地点?”

    “正午,缘鹤楼,水云阁。”

    李萧然:“提前埋伏好,注意不要太惹眼。明日不管他是敌是友,务必擒获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凌吉逃过责罚,心里放松一下。

    李萧然挥挥手:“行了,你们也累了,下去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陆青和凌吉一愣。

    王爷竟然会体恤他们了?

    真真是稀罕。

    凌吉给陆青使眼色:看吧,我就说王爷不正常了。

    陆青轻咳一声:“王爷歇息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,拉了凌吉一起退下。

    房内只剩下李萧然一人。

    烛火摇晃,映照在他俊朗的脸庞。

    他手里依旧握着那块令牌,力道之大,好像要将其捏碎。

    “冉承……”他念出一个名字。

    “这一生,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栈走廊尽头的房间内,有一玄衣男子忽然间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“少主,您没事吧?”

    男子摆手:“无事,大约是天气凉了。你继续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刺杀燕王的人并未回来复命,应该是失败了。”

    “算了,我也不过是试一试罢了。”他道,“燕王若这么轻易就被除掉,我反倒会吃惊呢。”

    下属一怔:“可……万一那几人供出少主怎么办?这一次我们派出的人,并非王宫死士,他们若——”

    “放心,他们会比王宫的死士更可靠的。”

    “少主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“死人是不会多话的。”那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,“记得他们临行前的酒么?算算时间,也该起效了。”

    下属惊诧之余,也有些佩服:“少主英明。”

    “那几个人,也并不是完全忠于我的。虽是北宁出身,但到底不比我们自己人。没了便没了。”他毫不在意那几个人的生死。

    “听说,他们还跟哪个侯府的一个姨娘勾结在一起了?”

    “是,听闻那姨娘也是北宁人,因为战乱才来到齐国,所以他们跟她走得近些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在齐国卧薪尝胆,可不是为了帮扶同乡人。切勿多生枝节。”

    下属连忙道:“臣谨记,以后定然严加管理部下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好了,你下去吧。”男子露出倦色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他忽然问起:“那个姨娘到底是何人,你可知道?”

    下属回答:“是平南侯府的一个妾室,好像姓韩。”

    “能在公侯府立足,也算有些手段,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,也不失为一步好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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